◇rorobrainhole◇

哈罗,我是ro。

【绣春刀】宝刀共明月(二)

这客栈一共只有六间客房,平日里往来的马帮镖客多睡通铺。那当头的锦衣卫独自占了一间房,另外十五人分睡在三间客房中。

一回到房中,那瘦子便啐了一口:“刚才那小子忒不识好歹!”

这人上头有些关系,因此平日里大家伙都少不了捧他的场,见他气犹不平,便纷纷劝解,只有卢剑星和沈炼没有搭话,默然坐在一旁烤火。卢剑星年纪稍长,为人和善,在北镇抚司人缘不错,可惜没有靠山,当了八年的差一直也没什么升腾。沈炼却是新人,少年英俊,话少,功夫不差,一向是独来独往,也就卢剑星还愿意搭理他。

那瘦子横了他二人一眼:“卢剑星,怎么不见你说话?”

卢剑星像是刚刚醒悟,赶紧抬起头,笑着打了个和声:“那不过是个没眼力的乡下小子,大哥去教训他不是杀鸡用牛刀嘛!”

那瘦子哼了一声:“这话倒是不错。”眼光又挪向一旁的沈炼。

沈炼头也不抬,拨了拨盆中炭火,被卢剑星用胳膊肘暗地里戳了两下,才不大耐烦地看了瘦子一眼,伸手指了指对过的房门,道:“他就住那房,想教训,去呀。”

那瘦子豁然身起,怒道:“你道我不敢?!”

沈炼毫无退意,直直地瞪了回去,卢剑星赶紧拦住,陪笑道:“哎大哥,大哥,沈炼他刚来,不懂事,看我的面子,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
瘦子哪把他放在眼里,立刻呛了一句:“你有那个面子吗?!”

其他几人也生怕起了争执,坏了差使,一边安抚那瘦子,一边责怪沈炼,这个说:“这小子就是欠揍,咱们早看他不顺眼了!可这当口有差使在身上,等回去再教训他也不迟!”那个说:“是了,沈炼,你一来就不把哥几个放在眼里,可有多大能耐还得交过手才知道!看在咱们的差使就快到了,你道一声歉,咱们大哥便放你一马。”

卢剑星又连忙暗中扯了一下沈炼的袖子,沈炼虽不情愿,还是低了头:“大哥,我错了。”

那瘦子指着沈炼道:“哼,看在你是新来的,今天不跟你计较,往后可学着点,否则有的你受的!”

又转向卢剑星:“卢剑星,总跟这种人混在一起,就是再过八年,也没你的升腾!”

卢剑星诺诺答应。

这样吵闹了一阵便各自睡下了。

人声静了心不静。卢剑星睡不着,直勾勾望着房顶,沈炼背对着他,倒是磐石似的一动不动。在他眼里沈炼真像一匹独狼。卢剑星有时候也想做独狼,但想想父母,又只好继续做一条狗。

他真想问沈炼,为什么加入锦衣卫。但是他很少打听别人的事,也知道沈炼不会回答他。只是他在心里这么问的时候,眼前就会慢慢浮现出沈炼那一双寒星般的眼睛,心里也就跟着亮了一下。

其实沈炼也没有睡着。

只是他对卢剑星的感觉比较混沌。比如刚刚卢剑星维护了他,他有点想道个谢,可又觉得卢剑星畏首畏尾很是可笑,不值得搭理。

直等到其他人都睡熟了,沈炼忽然翻身坐起,悄声摸出房去。

他前脚出门,卢剑星后脚便跟了上去。

只见客栈中一片漆黑,风雪幽咽,如鬼哭狼嚎。沈炼摸到店小二的房外,附耳听了一会儿,推门而入。

卢剑星见了,也连忙跟了进去。

沈炼仿佛脑后有眼,但觉一道黑影紧跟上自己身后,不禁吃了一惊,猛然间回身抬手,袖中暗箭就欲飞出,卢剑星忙道:“沈炼,是我!”

沈炼怔了一下,慢慢放下手,皱眉道:“卢剑星,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
卢剑星:“大晚上的,你溜到人家房里来干什么?”

沈炼往床上一指:“人不在这儿。”

卢剑星走上前,往被窝里摸了摸,道:“被子里没热气。”

沈炼道:“这小二不对劲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卢剑星笑道:“呵呵,你小子够机警的。”

沈炼不太乐意听这种轻描淡写的赞誉,只是对着卢剑星,也说不出什么冷言冷语,只言简意赅地道:“找找。”

卢剑星点头:“这大风大雪的,肯定不会跑外头去,要躲也就躲在这客栈里,咱们一间房一间房摸过去,看这小子猫哪儿去了。”

他话未说完,沈炼已经悄声踅回了走廊上,果然一间房一间房的附耳听去。

卢剑星倒不急于跟上去,回头又打量了一番房中景象,借着窗外雪光,桌椅摆设都看得清楚,并没有什么异样,只床下一双小牛皮的靴子,似乎不像店小二该穿的,可这里毕竟是漠北,爱俏的青年有一双皮靴,也不算稀奇。

他在屋里探了一圈,这才回到走廊上,见沈炼已来到张寡妇的小儿子门外,轻声问道:“在这里面?”

沈炼将食指比在嘴上,示意他不要出声,卢剑星也跟着听去。杜小川和丁修用气声说话,本就极静,卢剑星的耳目又不如沈炼聪明,什么也听不到,不禁道:“你听得到什么吗?”

沈炼道:“像是有人在说话。”

锦衣卫所穿官靴,靴底很重,客栈铺的又是木板,踩在上面难免有些响动,掩盖在风雪声中,旁人未必能察觉,丁修却听到了。

他索性点起桌上的油灯。

沈炼和卢剑星见房中灯亮,正欲闪身回房,却迟了一步,那丁修一把拉开房门,笑微微地走了出来:“哟,两位客官,大晚上的,出来赏月呢?”

沈炼紧皱眉头盯了他一眼:“你晚上不睡觉,怎么从人家房里出来。”

丁修坏笑道:“这还不明白?您二位只要付银子,我也能陪你们乐一乐。”说着不怀好意地瞟了沈炼一眼:“何况像小爷您这般俊的,就是不要银子,我也肯干呀!”

“咳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瞧他挤眉弄眼的,真是可恶可笑,沈炼还未发话,房里杜小川已忍不住斥道:“胡说八道!”说着,披了件外衫出来:“我房里有老鼠,这小二是来帮我捉鼠的。”

沈炼问:“捉到没有?”

杜小川笑了笑:“白忙活一场。”

沈炼:“黑灯瞎火的,自然捉不到。”

杜小川:“老鼠撞倒了油灯,灭了。在地上摸了好一阵,这才又点起来。”

沈炼越问越坐实了心中疑问,方才客栈里那般寂静,哪像是摸灯,倒像在演三岔口!盯着杜小川问道:“你是哪里人?”

杜小川:“东河镇人。”

沈炼:“往哪里去?”

杜小川:“马场买马去。”

沈炼:“瞧你带着刀,可是会功夫?”

杜小川:“学了一点。”

沈炼:“跟谁学的?”

杜小川:“跟个老道人。”

沈炼猛地盯着住了他:“这小二怎么说你是双旗镇人,武功是跟个镖师学的?”

杜小川脸上一红,看向丁修,丁修理直气壮地道:“他娘张寡妇原是双旗镇人不假呀,他那师父原先也确实是个镖师,后来才做了道士。”

沈炼冷冷地道:“究竟怎么回事,过两招便知道。”说着手作刀形,向杜小川劈去。情势不明,杜小川无意展露真功夫,堪堪避让开来,不想沈炼另一掌又跟着来了。

掌薄指长,如刃似锋。

连让了三次,一次更比一次险,衣袂沾到掌风,就像遭了一鞭子,连皮带肉地辣起来,回身又见第四掌劈来,杜小川终于双手拆挡开来,虽只用了手法,没有发力,但手法已见不俗。

沈炼双眼蓦地一亮,身作豹形,便要扑将上去。

卢剑星却忽然伸手拦住他,歉意地向杜小川抱拳道:“既是切磋,点到为止就好。小兄弟,我这兄弟性子冲撞,你不要介意。”

沈炼脸色一沉,却没有翻嘴。

杜小川赶紧回了个礼:“哪里哪里,大哥言重了,这位哥哥身手真俊,小弟甘拜下风。”

丁修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:“你们二位要打也到外头打去,可别碎了我这店里的东西!”

卢剑星笑道:“店家多包涵,要捉耗子,明天放副鼠夹子就是,时间不早了,各自歇息吧。”

四人借坡下驴,便各自回房了。

睡回到通铺上,沈炼才道:“卢剑星,你对那贼人那么客气做什么?”

卢剑星道:“不是客气,是静观其变。是贼人是良人,咱们也没个准。那人不肯跟你过招,要么是不想惹事,要么是有意掩藏。这条道上侠客土匪什么人都有,但未必都是冲着我们来的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咱们留个心眼就是。”

沈炼道:“邹应春的家眷快到了,他们就恰好出现在这里,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,留下这两个隐患,坏了差使怎么办?”

卢剑星:“出门办差凡事要听头儿的,贸然出手,头儿怪罪下来,差使就是办成了,咱么也是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
沈炼听了很是不悦,却又听见卢剑星平静地说了下去:“之前进来的时候,我瞧了一眼他栓在外头的马,马身上是沙不是土,可见是从关外往关内去的,他不是邹应春的人。”

沈炼没想到卢剑星看来谨小慎微,却是心细如发,有些意外,又莫名地有些愉快。

不想卢剑星嘴上说得轻巧,心里却更警惕了。

这一夜过去,风雪更盛,天地昏暗不辨南北,就算从最近的镇上出发,没个半天也到不了这儿。直到中午,丁修才懒洋洋地挂起了店招。

那十六个锦衣卫倒是一大早就下楼来,仍是昨天,像在等人。

杜小川问:“他们究竟在等谁?”

丁修:“等被革职抄家的工部主事邹应春的家眷。”

杜小川:“既然明知道他的家眷出逃,怎么早不拿下,倒从北京跟到了大漠?”

丁修笑道:“你昨天不是觉得奇怪,他们来买东西怎么不带银子吗?拿了邹应春的家眷,就有银子了!一路上人多眼杂,身为锦衣卫也不好大张旗鼓押银子出关,到了大漠再拿人岂不是方便许多?”

杜小川讶然:“拿了人抄了家,银子应该上缴国库,怎么成了魏忠贤的私房钱?”

丁修像听了个大笑话,拍了拍杜小川脸颊,道:“师弟啊师弟,你真是跟师父待久了,人都傻了!”

说着拎起铜壶,往铜盆里倒了满盆热水。

杜小川看着他:“师兄……你该不会是想劫银子吧?”

丁修眼珠一转:“知我者莫如师弟也。”

杜小川霍地站了起来:“师兄!这怎么行!”

“嘘嘘!”丁修忙招呼他坐下,“我的祖宗,别嚷呀!怎么不行?银子上又没印名字,谁拿到了就是谁的,何必便宜魏忠贤那老阉货!”

一激动,杜小川连连咳嗽,半晌才道:“那钱不干净,你别那么贪行不行,你现在一样是有吃有穿,不好吗?”

丁修:“好个屁,老子现在又给你拎水,又给你倒茶,你当然说好了。”

杜小川:“你单枪匹马的,根本不是人家对手,昨天那锦衣卫的功夫你也看到了,可不是等闲之辈。”

不提沈炼倒罢了,提起沈炼丁修就有点着恼,酸溜溜地哼了一声:“哼,什么不是等闲之辈,被人家摸了两下,就哥哥、哥哥的乱叫,你就我这一个师哥,在外边别他妈乱认兄弟!”

杜小川啼笑皆非:“师兄,你又瞎扯什么呢……”

丁修:“再说了,就算我一个人对付不了,不还有你吗。”

杜小川正色道:“我可不帮你干这种事!”

丁修赶紧亲亲热热搂住了他:“师弟,就算不为钱吧,咱们拿了钱,不是可以跟黑骑去换秘籍吗?那秘籍既然能叫阉人都长出卵蛋来,还能对付不了你那病根?”

杜小川被戳到心事,不出声了。

丁修一鼓作气:“你就不想多在这世上活几日,多在师兄身边待几天?”

杜小川皱眉道:“想自然是想……可也不能……”

丁修:“再说,你想九千岁要是得了秘籍,真的修成了个全乎人,那岂不是就要做万岁了?所以咱们这非但不算不义,还是尽忠啊!好师弟,亲师弟,你就听师哥我的吧,怎么说我也比你多吃几年盐呢,还能害了你?”

正说话间,客栈外有了动静。

“下去看看。”丁修脸色一端,一溜烟奔下楼去。

门外来了两辆马车,一辆车上满垒着箱子,交由三位镖师模样的人看护,货物很重,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;另一辆车上下来一对年轻夫妇,衣着朴素,但面带贵气,显然便是雇主。妻子怀中抱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,身边跟着名年轻婢女,前后又各有两位保镖。这五位镖师有老有少,背负阔刀,俱是一身短打的练家子。那婢女上前掀起客栈大门上的毛毡帘子,便见客栈里坐着十六个劲装的男人,十六双鹰眼齐齐盯向门口。

那婢女惊得退了一步,余下七人都跟着顿住了脚步。

那当头的锦衣卫狞笑一声,高声道:“邹公子,外头风寒,进来暖和暖和吧。”

原来这年轻丈夫就是邹应春的独生子邹梦龙,只见他面色如冰,冷如冰,也苍白如冰,怨恨地盯着那当头的:“你们是锦衣卫?”

当头的:“邹公子好眼力,既知咱们的身份,就帮咱们个忙吧。”

邹梦龙冷笑:“难怪我们这一路通行无碍,原来在关外等着呢,你们究竟是朝廷派来的,还是魏阉派来的!”

当头的听了这话,不禁有些疑惑,那瘦子却已按捺不住,道:“头儿,还跟他废话什么,咱们上!”

当头的略一颔首,十六人的绣春刀俱已出鞘。

同一时间,邹梦龙身边的五位保镖也迎了上去。

这五人一路保护邹梦龙出关,皆是江湖高手,寻常情形以一挡十不在话下。

练武功讲究天资,锦衣卫天资有高有低,练的都是大路功夫,因而临阵杀敌,靠的不是功法,而是阵法。

十五个锦衣卫三人一组,各自围住一人,刀光如织,五张网似的将那五名死士牢牢缠住。

卢剑星、沈炼和瘦子围住其中一位老者,那老者双目如炬,太阳穴高高凸起,无疑是五人中的顶梁柱,三人脚步轮换,老人却身形如山。

这五人上阵不报名号,一交手却露了端倪。锦衣卫个个都有本江湖名录在心中,那瘦子一察觉便冷笑道:“哈哈哈,赫赫有名的彭家五虎竟然做了狗贼的奴才!”

原来彭门和东林党人交好,魏忠贤打击东林党时亦设法铲除彭门,砀山一役将彭门子弟杀得零落殆尽,唯有五虎下落不明,原来是隐姓埋名做了邹应春的门客。这老人不是别人,就是五虎之首彭铁真。

彭铁真怒道:“我是奴才,你又是什么!”

瘦子涨红了脸:“我是朝廷官差!”

彭铁真仰头大笑:“魏阉的走狗,也配称得什么朝廷官差!”

嘴上相斗激烈,刀上也斗得愈狠。

彭铁真一心先取瘦子性命,刀却被卢剑星和沈炼合力紧紧绞住,只好借力使力,用刀托捅了那瘦子一记,虽然叫卢剑星和沈炼化去了些力气,这一下仍将那瘦子击在地上。

擒贼先擒王,那当头的则提刀直向邹梦龙蹿去。

邹梦龙见状,忙将妻儿推上马车,拔剑格挡。

他剑术倒也不差,然而与锦衣卫捉对厮杀,还是落了下风。

当头的喝到:“邹梦龙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束手就擒吧!”

话声刚落,一刀砍至邹梦龙脖颈。

刀形厚重,剑走轻灵,短兵相接,锵然一声,邹梦龙只觉虎口剧痛,拿剑不住,人也摔将出去,那锦衣卫的刀口以破竹之势破了剑招,劈至他面前。

邹梦龙连忙就地滚闪,胳膊上却仍着了一下,一时鲜血如注,躲闪之中,他勉强勒住袖子止血,又想法去捡掉落的长剑。

那锦衣卫哪肯容他喘息,又横刀扫来。

这时杜小川也早已下楼来,见丁修躲在一旁观战,不由得急道:“这锦衣卫手段凭地狠毒,竟要致人于死地,难道咱们就在这儿袖手旁观吗!”

丁修被逐出师门后,干的一直是刀头舔血的营生,见了这生死搏斗,却是麻木不仁得很,冷哼道:“让他们鹬蚌相争,黑吃黑去,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,渔翁得利。”

杜小川纯良无污,不禁气道:“你坐着吧,我可坐不住!”说着就要冲上去救人。

丁修一把拽住他,声调也微微发生了变化,道:“慢着,你瞧!”

杜小川连忙看去,只见正是此时,一直无人注意的婢女已无声地绕至那当头的身后,拿住腰带手腕一抖,竟然将腰带抖得笔直,直刺向那当头的后颈。

原来她腰带中竟暗藏软剑,能将软剑灌满真力,原来这婢女才是高手中的高手!

剑锋未到,剑气先行。

那当头的只觉颈后一寒,便知身后已有变故,但再返身却已来不及了,不由得叫道:“快来人!”

瘦子最是殷勤护上,听他这一声喊,也顾不得卢剑星和沈炼,长身便飞了过去,手中刀鞘飞得更快,却不是打向那婢女,而是打向马车中邹梦龙的妻子。

邹梦龙失身叫道:“先救婉儿!”

婢女只好撤下杀招,去截那飞旋的刀鞘。

她以守为攻,手中长剑可直可屈,鞭子般卷起刀鞘,向那当头的甩了过去。

然而毕竟是慢了一步,那当头乘此时间,已然回过身来,与她拆挡。

再看卢剑星和沈炼,瘦子忽然撤离,就好像收紧的口袋被解散了系绳,彭铁真得了空隙,威力立刻大增,两人缠他不住,反而被崩了开来。

彭铁真大喝一声,将一口两寸宽的厚刀舞得飞转,沈炼年轻气盛,不肯避退,兽性毕露,也顾不得什么阵法,身子一矮,向刀光中冲去,右手横臂架刀,左手却攒拳偷袭彭铁真腰眼。

谁知彭铁真刀势沉重,又落得极快,一刀劈来,沈炼单手接他不住,刀口直冲他脖颈落下,卢剑星惊忙提刀去截,也被震得虎口发麻,那大刀偏了方向,一下砍在沈炼肩上,好在他肌肉结实,一提劲,接下这一刀,虽是鲜血直流,却未伤筋骨。

比武首重气势,狭路相逢勇者胜,这一刀下去见了血,彭山五虎的气势都为之一震,齐声发出怒吼,仿佛虎归山林,转霎之间亦各自斩杀一人。

没想到情势陡变,一下折了四个同伴。

那瘦子不怪自己乱了章法,只怪卢、沈杀敌不力,怒道:“卢剑星、沈炼!你们是吃干饭的吗!”

卢剑星不去理会,只问沈炼:“你没事吧?”

沈炼摇了摇头,眼睛盯紧彭铁真。

卢剑星微微点了点头:“兄弟,别急,别自乱了阵脚。”

他一句话便叫沈炼稳了下来,两人重振精神,厮杀上去。

锦衣卫们千锤百炼,这时也都跟着稳住了阵脚,换作两人一组,又使起车轮战来。那瘦子和当头的则联手对付邹梦龙和婢女。

邹梦龙此时一条衣袖已尽叫鲜血染红,面色也愈加苍白,自知力不能支,便对那婢女道:“我缠住他们,你快保护少夫人离开!”

那婢女一点头,跳上马车,就欲催马逃走。

谁知邹梦龙的妻子却不肯走,邹梦龙急道:“婉儿你这是做什么?”

妻子:“我们死了不要紧,后头那箱子却不能落在他们手中,还是你们护着箱子快走吧!”

邹梦龙被她提醒,心知箱子要紧,一时踌躇,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。

丁修忽道:“该咱们上了!”

说着一个鹞子翻身,跃至垒满货箱的那辆马车上,一抖缰绳,马长嘶一声,振蹄欲奔。

邹妻惊道:“别让他跑了!”

那婢女连忙使剑刺向丁修。

一见丁修身形跃起,杜小川也只好跟了上去,虽不欲卷进战局,这时也只好替丁修挡了她一剑。

丁修哈哈一笑:“好师弟,就知你不会扔下师兄不管。”

杜小川瞪他一眼:“师兄,快下马去,趁火打劫算什么好汉?”

丁修却扬鞭催马,狠狠抽了那马一鞭子,将马车往关外方向赶去。

杜小川没奈何,出手阻拦,两人在马车上缠斗了起来。

他们这二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其他人都吃了一惊,沈炼和卢剑星却早有提防,这时互相递了一眼,暗道:“来了!”

邹梦龙夫妇和彭家五虎显然将车上货物看得很重,眼见被丁修劫走,顾不得与锦衣卫纠缠,一齐追上去。

锦衣卫也不紧逼,有意让他们两厢去斗。

丁修被杜小川掣肘,不禁气道:“傻小子,你他妈胳膊肘往外拐,怎么净帮外人!”

说着就见兜头来了一刀,杜小川赶紧替他格开,自己倒挨了他一下。

这二人的打法,外人可看不明白,然而只见丁修一边躲一边闪,一边却仍将马驾得飞奔,众人脚力不及,被越拉越远。

彭铁真一狠心,将手中大刀掼出,那大刀直向马头飞去,霍地一下竟将那马头一刀斩下。

马死身栽,马车跟着翻倒,车上的箱子连带丁修杜小川二人皆被这股惯性摔到地上。

马是拦下了,彭铁真却失了武器,身后又露了空门,卢剑星和沈炼瞅准这时机,哪肯放过,两刀齐挥,袖中暗箭也俱放出,当场绞杀了彭铁真。

彭铁真一死,其余四虎心神俱散,又被斩落一人。

邹梦龙眼见人心就要涣散,连忙高声喝道:“要报血海深仇,就在今日!”

他这一吼,才又激起了几人血性,渐消的刀砍声忽又大噪。

然而方才邹梦龙和那婢女赶去救箱子,把妻儿撇在了一边,那瘦子从来是不择手段,这时心眼一动,便劫了邹妻,跟着喝道:“邹梦龙,你的妻儿在这儿呢,我倒看谁敢动!”

邹妻哭道:“凤卿,不要管我!”

当头的也跟着喊道:“邹梦龙,为了几箱银子,犯不着丢了全家性命!让你的人把刀放下,束手就擒吧!”

杜小川看不下去,喝道:“你们身为锦衣卫,却拿无辜妇孺相要挟,真令人不齿!”

丁修是不怕水不浑,只怕不够浑,跟着笑道:“师弟你不知道,这是他们锦衣卫最惯用的手段!”

邹梦龙已是力不能支,扶着箱子站了起来,脸上却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,道:“银子?这箱子里的东西万金难求,可比银子值钱得多了!”

众人只道箱子里不是银子是红货,却又见邹梦龙环顾四周,萧然道:“咱们怕是过不了今日了。”说着眼光一红:“既然如此,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,上啊!”说罢挥剑又刺,倒真被他刺下一人。

其余几人听了,也是视死如归,一声应下,跟着斩杀起来,转眼间又杀了四个锦衣卫。

那瘦子见了恼羞成怒,便要先拿邹梦龙的妻子开刀。

杜小川哪容他再对妇孺出手,脚尖一点,将地上一段断裂的辕木挑了起来,踢向那瘦子。瘦子叫木头打在肩口,连人带刀摔落在地,邹梦龙的妻子虽是大家闺秀,但性格贞烈,见丈夫舍命相拼,便也豁了出去,目眦欲裂,抢下绣春刀,朝那瘦子斩去,那瘦子被她神态吓住,竟叫她活活砍下了头颅。

然而那邹梦龙一众毕竟已是强弩之末,这时候又倒了一人,另外一人与那婢女也负了重伤。

雪地上映着殷虹鲜血,惨烈非常。

锦衣卫压制住邹梦龙等人,又转而来捉拿丁修和杜小川。

丁修却无暇战斗,只一心去看那箱子。

刚刚邹梦龙夫妻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,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,他一刀劈开铜锁,踢开箱盖。

只见箱中瞬间腾起熊熊火光!红色烈焰中又似乎窜动着绿色幽光。

其他人一时都不明就里,愣看着那大火。

邹梦龙已是将死,见了箱中烈焰,却是仰天大笑起来。

然而箱子里若是金银珠宝,就是三昧真火也烧不去,锦衣卫连忙用雪灭火,却不知道那箱子里原来所盛何物,竟然转眼间便被大火吞噬得什么也不剩。

丁修大惊,又连忙打开其他箱子,谁知也是开箱即燃。

他也顾不得火燎,想用刀将箱内东西挑出来看个分明,没想到这一动,那火焰更旺了。

杜小川忽然明白过来,道:“箱子里洒了白磷,一遇空气就燃!”

丁修这才知道原来邹梦龙方才扶着箱子站起来时,自知保不住这些东西,便暗中打开了机关,将白磷洒在了里头的货物中。

然而这些货物究竟是什么?

他眼疾手快,见火焰中有火苗翻飞,便火中取栗般夹了出来。

众人见了他手中事物,不禁更加疑惑:“怎么竟是纸片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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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怎么一下写了这么多打戏,真是炒鸡无聊= =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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