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伪装者】黄金大劫案(6)
就,还蛮喜欢写BG的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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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仲春双手插在口袋里,极力向着院子里看去,却只能看到玻璃上反映着的赌场里的辉煌情景,也看到了玻璃里映着的自己的影子。他的西服还是穿得笔挺,肩膀、袖口、腰身,没有一处不合衬服帖,然而穿不出阿诚的风度。他不是个潇洒的人。他其实出身于破落户家庭,战乱中逃至X岛,一家五口挤在九平米的小房间里生活,从下层爬至中产,卧薪尝胆,吃了很多苦头,忍受过很多尴尬与难堪。
梁仲春赌牌的手笔在斗鱼湾的赌徒中并不算大,但他这两天大赌大输,快赌快输,还是很出了风头。再怎样维持风度,他在其他赌徒眼中也是霉运当头。人人都看得出,他要崩溃了。为免被他的霉运波及,包括明台在内,大家都躲开了他。
形单影只地站立了一阵,梁仲春忽然听到靠近脚步声。在男人的方头皮鞋和女人的细高跟鞋音中,他敏锐地辨认出,这脚步声很别样,像是女学生的浅口皮鞋。他抬起头,落地玻璃上反映着来人。
梁仲春哆嗦了一下,疲倦的脸绷紧了。
来人并不是凶神恶煞,却是一位态度温良娴静的小姐,她的穿着打扮端庄朴素,与光顾赌场的女人十分不同,而她脚上穿着的正是一双浅口学生皮鞋——她整个人都有点学生气。
梁仲春认识她,勉强笑道:“程小姐。”
程小姐微微一笑,看向梁仲春的目光却又很锐利:“梁医生,黎叔想见你。”
梁仲春垂下眼,讷讷地答应了一声,插在口袋里的手捏紧了裤袋,裤袋里一个筹码也没有了。
同一时间,风度翩翩的阿诚在汪曼春家的长沙发上,如坐针毡。
他这惶恐的神态多半是一种夸张表演。但并不是说他就真的不怕。不过他的怕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不自然。
在男人的世界里,阿诚穿行自如,游刃有余,但是一旦面对女人,他就怯场了。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,成年人的心理应该追溯至童年时期。阿诚小时候确实受过养母的虐待。在他幼小的心灵中,女性是和疼痛联系在一起的。
何况是汪曼春这种女人。
他几乎是厌恶她。
因为厌恶汪曼春,就更厌恶惧怕汪曼春的自己。
汪曼春开了一瓶红酒。
厌恶归厌恶,却不得不敷衍。阿诚切好了蛋糕,一边点蜡烛,一边压抑地想,如果是明楼,这个时候会怎样表现?
他抬起头,心虚地对汪曼春笑笑:“汪小姐……”
汪曼春冷冰冰地看着他。
阿诚很快地改口道:“曼春……姐,来许个愿吧。”
汪曼春拎着酒瓶,款款地走过来,红唇一嘟,噗地一声便把蜡烛都吹灭了,仍旧居高临下地瞪着他。
“……”
阿诚愣了一下,“曼春姐不许个愿吗?”
汪曼春虽然还想张牙舞爪地做出凶恶的样子,然而转念一想,当着明楼的一个小跟班,又何需要作样呢?因而老实地道:“许愿?我许了那么多愿,哪一回成真了呢?”
阿诚明知她的意思,也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,敷衍道:“怎么会呢?曼春姐现在可是新政府的叱咤红人啊。”
汪曼春斜了他一眼,有些恼恨地:“你也来消遣我?”
阿诚诚惶诚恐:“我怎么敢?”
汪曼春哼了一声:“谅你也不敢!”
阿诚赶紧倒了一杯酒,递给汪曼春。
汪曼春看着他:“你叫我一个人喝酒吗?”
阿诚只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他不憷喝酒,却有些怕和汪曼春喝。
在汪曼春的逼视中,他举起酒杯:“生日快乐。”
汪曼春打量了他好一阵,才终于,大发慈悲地,十分随意地跟他碰了下杯。
阿诚仰头喝光了杯中酒。
汪曼春看着他的窘态,这个晚上头一次,轻松地笑了一下。她喝了一口酒,在阿诚对面坐下来,随意地翘起二郎腿。
夏日家居服轻薄地贴在美好的身体上,软缎拖鞋挂在小巧的脚趾上悠悠晃动,阿诚猝不及防,忽然发现对面的女人充满了诱惑力。
这时,汪曼春点燃了一根香烟,深吸了一口,往空中吐了个烟圈。
阿诚七上八下地欣赏着她的美态。
汪曼春对他一笑:“不要告诉明楼我会抽烟。”
阿诚点了点头。
汪曼春又有点气恼地板起脸:“别搞错了,我可不是央求,而是警告!你要是敢乱说话,我就——”她做了个开枪的动作。
阿诚相信她真会。他被她的情绪化搞得心烦。
汪曼春忽然说:“阿诚,你很有意思。”
阿诚只好不解地看向她,汪曼春的声音忽然变冷了:“我发现你很怕我。”
阿诚身体僵了一下,然而他不做解释,而是俯身端起茶几上切好的一块蛋糕,很从容地用小勺认真地舀到嘴里。
汪曼春厉声逼问道:“你怕我,是因为你对我说了谎,对不对!”
在吃蛋糕的时候,阿诚飞快地给自己另编造了一重伪装。
“是,我没有说真话。”
汪曼春凶狠地盯着他,慢慢地站起来,往柜边撤去,阿诚知道她这是准备拿枪。
“不是大哥要我来,是我自己要来的。”
听到这句答案,汪曼春介于难过和疑问之间,她的声音里泄漏出一丝动摇,“你,……你为什么来?”
阿诚:“我想请曼春姐向南田引荐我。”
汪曼春看着他:“南田?你什么意思?”
阿诚:“我知道南田的到来,就是担任百汇行长的职务,协助藤田特派员重振本市经济。我在经济事务上,还是能出一份力的。”
汪曼春不满意地道:“明楼是你大哥,你现在想甩开他,单独接触南田?你难道不知道,南田上任后,首先受冲击的就将会是明楼?”
阿诚有些激动地道:“什么大哥!他就是把我当做明家的一个佣人,战争时期,我更是连佣人都算不上了,没有身份,没有自我,像是个躲在暗处给他当枪的影子,他现在是百汇的副行长,可我是什么?什么也不是!”
汪曼春生气地打断他:“你凭什么说明楼的坏话!没有明楼,怎么会有你的今天!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!”
“他只是在利用我!明楼最擅长利用人了,”阿诚冷笑着斜了汪曼春一眼:“曼春姐,也许他从前就一直在利用你呢。”
汪曼春愣了一愣,不禁恼羞成怒:“你胡说!”
但是阿诚很肯定,同时汪曼春心里一定也在思索:“明楼为什么不来看我呢?他对我根本没有感情,对不对?”
明楼是汪曼春的软肋。
阿诚知道这一点。
他超然地想,明楼也是他的软肋。明楼是他的世界之光,如果明楼抛弃了他,那他就真的会像一朵暗影,永远地沉堕到黑暗里。汪曼春或许会为此而感到悲伤,而他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。
汪曼春慢慢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。
她恢复了冷静:“我们可以谈谈。”
但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伤痕的。
因为她和明楼之间的感情如履薄冰,任何一句恶语都可能使冰面破裂。
深夜里,阿诚回到住宅。
逃离了汪曼春,他终于是一身轻松。在漆黑的楼道里,他哼起歌。
“山下的女人是老虎,遇见了一定要躲开……”
他开了门,揿亮电灯。
一个人影从沙发上坐起来。
“谁?!”
明楼懒洋洋地道:“阿诚,从汪曼春那里回来,不至于如此开心吧?”